为伟大首都立传,这样的题材一般人不敢轻易触碰。但著名作家邱华栋拿出小说家的剪裁能力删繁就简,从城市空间的角度切入,凝练利落地梳理出北京三千年的城市演进史,写就了一部20万字的《北京传》。点线交织的结构,如同一砖一瓦,在纸上重筑了一座古老又现代的北京城。
▎以时间为轴书写城市的演变
英国作家彼得·阿克罗伊德一定没有想到,他的《伦敦传》有一天会被生活在北京的作家邱华栋读到,就此激活了一部《北京传》的诞生。
“他把伦敦当作一个人来写,这种意识打动了我。我特别喜欢那本书,受了很多启发。”但邱华栋想写《北京传》并非心血来潮,关于这座城市的资料,他早已准备了二十多年。“从大学毕业来到北京以后,就有意识地开始收藏,各种各样的文史资料起码有四五百种。”
北京作为书写的对象,确实非常庞大,很难把握。邱华栋几经尝试,最终找到了一种让普通读者更易亲近的写法,他把北京城看作一个生命体,以时间为线索,书写城市空间格局的演变。“比如,最早它是蓟国的首都蓟城;到燕国的时候,它作为燕国的都城;到了汉代,它是广阳郡的郡治;到了唐代,它又是幽州。”
他把三分之一的笔墨留给了当代,从1949年的新中国首都,写到改革开放以来的巨变,从京津冀一体化,写到副中心建设、新机场落成,甚至到2020年的新冠疫情……越往后笔触越细腻。在《北京传》的结尾,他还为读者描绘了一个高度数字化、充满未来感的智慧北京。
在结构上,《北京传》用主章写城市的主体结构变化,副章则选取了一些代表性的人物、事件和建筑、规划等作为补充。“比如金代最突出的是燕京八景。到了清末民国,东交民巷就很重要了,因为它涉及到跟西方的关系,跟世界的关系。再比如说老舍是写北京的本土作家,我就把他拎出来单列一章。”
▎文字里融入个人的观察和体验
从动笔到完成初稿,邱华栋利用业余时间,写了两年多。“写的时候,我的房间里挂满了地图,大概要摊开二三十本书,然后思考材料怎么使用,如果能找到那个时候的音乐也拿来放一放,比如古琴、古筝、民乐,什么都有。总之,是要唤醒对那个时代的感觉。”
除了要写出时代感、空间感,邱华栋还在书中融入了个人的观察。“我觉得写一个城市,你得在城市里到处走动才行,进到建筑里,进到街巷里。比如写到潭柘寺,我自己在寺里来回地跑,待上一天去观察,体验会强一点。”
最令他印象深刻的,是对城市天际线的观察。“我在景山的亭子里看四面的北京,站在西山上看北京,站在国贸中心、盘古大观、京城大厦、中国尊、奥森‘钉子’观光塔上看北京的天际线,站在怀柔的长城上、房山山峦的顶端观察北京的山川风物、云升云落,那种体验非常美妙。”
最后他还得出结论,从景山的观景亭看出去最为动人:“城内都是青灰色的胡同四合院,一眼看上去平缓美丽,视线里没有多少高楼和大烟囱,全是灰瓦的胡同民居。天气好的话,西部和北部的一抹远山,山体的黛色衬着天空之蓝,绝对是一个好视角。”
▎每个人都有专属“北京传”
邱华栋祖籍河南,生于新疆,武汉读大学,1992年到北京工作。算起来,他在北京生活的年头已经远远超过了故乡。
“我来北京近30年,恰好经历了这座城市最大的变化,这体现在空间的扩大、城市内涵的延展、国际化和世界都市规模的形成。在这个最伟大的时代里,我个人和这座城市一起成长,真是千载难逢。”作为一个“新北京人”,邱华栋写《北京传》的视角,自然就不会是对老北京的探寻,也不会是历史资料的堆砌。相反,处处都带有他自己的生命体验。
刚到北京的时候,他在怀柔黄花城挂职,每天守望着长城;到了周末,便回到什刹海的住所,开始在胡同里穿梭。对这座城市,他始终充满着好奇和热爱。“北京属于每一个中国人。我有这么一个心态,自然会变得比较谦卑,作为小说家的主体性自然会隐藏在时空的变化里,变得比较渺小。”邱华栋坦言,写北京,并不是非他莫属,其实每一个生活在北京的人都可以写一部属于自己的“北京传”。
“居高声自远,非是藉秋风”,邱华栋用唐初虞世南的这两句诗,来概括北京作为首都所带给这里的人的性格和气质。而北京最吸引他的,还是包容性。“这座城市的光谱非常灿烂,各种色调色彩形成了瑰丽的吸引力,在不同层次上,对不同的人都能构成吸引力。它不会排斥从任何地方来的人,只要你有能力在这里待下去。”
写完《北京传》,邱华栋更爱北京了。“尽管作为市民,日常生活中抱怨的地方还有很多,可这就是北京人最奇特的地方,一边数落着城市庞大带来的不便之处,一边热爱着这座城市。” 本报记者 李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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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意思的是,城市传记的出版这两年正在成为一股风潮。叶兆言写了《南京传》,叶曙明写了《广州传》,孔见写了《海南岛传》,上海作家小白正在写《上海传》……
在邱华栋看来,为城市立传其实是非虚构文学在城市写作题材上的拓展,也是方志文学的新变种。他坦言,这类城市传记对作者的要求更高,“你得有历史学家、建筑学家、民俗学家、文化学者的综合素养,同时,还得有作家的写作技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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