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被称为NFT元年。NFT是指基于区块链技术的非同质化代币(Non-Fungible Token),可以看作是一种运用了区块链技术的数字资产所有权证明。不同于比特币等同质化代币,NFT具有不可分割、不可替代的特性。简单来说,NFT就像数字资产的身份证,可以标识游戏、艺术品、奖杯、票证等任何内容,使其成为具有物权属性且能够溯源和保存的数字资产。由于国外的NFT大多对应公链的以太坊交易,国内NFT领域出现了大量基于联盟链的数字藏品平台。
在不同统计口径下,我国数字藏品发行平台的数量从500多家到1000家以上不等,总体趋势是越来越多。在大大小小的平台上,每天都有主题各异的数字藏品发行。2021年我国共计发售数字藏品数量约456万份,总发行价值约为1.5亿元。由于发行平台和数字藏品数量的激增,这个数字在2022年将大幅增长。2022年伊始,受美元缩表影响,比特币、以太坊等加密数字代币价格大幅下降,国际市场的NFT交易开始遇冷,围绕NFT的“情绪波动”带来价格的大起大落,市场成交量和投机者数量均有所下降,以推特CEO首条推文生成的NFT产品在一年内价格爆跌了99%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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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内市场开始爆出风险事件是从6月底开始的,每天都有发行平台关停或跑路的消息。在去中心化的动人故事里,流量时代的营销模式充斥着急速涨跌和疯狂炒作,市场繁荣的同时伴随乱象频出,数字藏品正在背离其本身价值,整个行业有陷入泡沫阶段的危险。
数字藏品的内涵与价值
数字藏品本身是指使用区块链技术,对应特定的作品、艺术品生成的唯一数字凭证,在保护其数字版权的基础上,实现真实可信的数字化发行、购买、收藏和使用。通常情况下,发行平台选择知名的文创IP或者知名艺术家的作品,是看重其本身具备的行业公认的市场价值。好的艺术作品加上靠谱的发行平台,在区块链技术加持下获得身份,构成了当前国内数字藏品市场的核心价值基础。IP和平台知名度越大的,市场流通性越好,相应的定价也越高,购买群体就越庞大。
整体上,数字藏品依托区块链的确权技术,提升了稀缺性和辨识度,体现了数字化的艺术创作形式,为艺术家提供了话语权和版权保护工具,形成了数字世界的消费和社交分享载体。但具体某一件数字藏品的价值是很难判断的,由于交易、流通和复制的成本太低,权属、滥发和盗用问题无一得到有效解决。这门一张图片匹配一个地址的生意,在“链圈”“币圈”之后,被业内人士戏称为“图圈”。事实上,没有卖出的数字藏品,就只是一幅JPEG图片而已。
市场火爆引发投机
数字藏品在我国发展短短一年时间,其规模和增速却相当惊人。以阿里蚂蚁链、腾讯至信链、百度超级链以及趣链等为代表,头部企业已经在底层平台上建立了丰富的数字藏品生态。包括B站、小红书、起点读书为代表的新媒体,以权威官方纸媒为代表的传统内容平台和文化投资、旅游交易平台均发布了自己的数字藏品。iBOX、唯一艺术等国内较为成熟的数藏平台也积聚了众多专业玩家,动辄万元的数字藏品都秒售罄。相关数据显示,iBox平台钱包注册用户按10元/身份证/30天收取管理费用,其合作支付机构易宝支付,仅凭借该项目每月预计收入已经超过千万元。自今年以来,实体经济的食品、饮料、服装和汽车等行业龙头企业,相继推出了自己的数字藏品,实现了一波成功营销。
由于数字藏品市场过于火爆,引来众多良莠不齐的企业纷纷加入。通过发行数字藏品,发行主体不仅获得了生态扩张和用户流量,还获得了短期大量的资本注入。多数发行机构对设计开发的投入远远低于对运营团队的投入,项目运营成为数字藏品能否成功的核心。围绕数字藏品的产业链应运而生,相关报道显示,只需3万元花一周时间就可以按照客户需求部署一个联盟链发行平台,其中还包括了业内通用的免责条款和法律文书页面。将一个数字化作品在这个链上登记1000次,就形成限量1000份的数字藏品,由项目运营在国内外的社交平台和社交工具中进行推广。对于炒作和投机者来讲,数字藏品究竟能用来做什么并不重要,有的图片本身就存在侵权行为也没关系,只要入手早、价格低,增值可能和空间就更大,投机回报也更高。
行业现状凸显风险隐患
按照监管要求,我国主要互联网平台没有开放二级市场交易,部分平台开设了转赠功能,也就是说购买者从发行平台买入数字藏品后仅限于个人收藏和赠予。但在实际操作中,引发疯狂投机的正是二级市场的私下交易,赠予成为二级交易的出口,即使平台要求持有180天后方可转赠也丝毫不影响投机者的热情。正所谓“数藏一天,人间十年”。涨跌的速度和幅度直接影响市场情绪和信心,有的平台甚至根本没有将数字藏品上链,就利用“左手倒右手”、资本炒作反复哄抬价格,引诱投机者疯狂买入,将数字藏品沦为非法金融的票证工具。今年4月,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、中国银行业协会和中国证券业协会联合发布了《关于防范NFT相关金融风险的倡议》,明确要求坚决遏制NFT金融化证券化倾向。
据北京邮电大学近期发布的《2021中国NFT市场白皮书》统计,数字藏品平台巨额消费的鲸类用户中,85%都持有过加密货币,有一定的炒币经验,且鲸类用户的入局时间也更早,45%在2021年4月份前就已经购买过数字藏品。因此,在“图圈大户是币圈”的市场格局下,“割韭菜”演进为“卷地毯(Rug Pull,指项目方在作出宏大高额的承诺后放弃项目并卷走投资者钱款逃走)”。尽管关停、跑路的数字藏品平台不在少数,但是由于入行门槛较低,平台数量仍在激增,行业规范极度缺失,行业风险不断加剧。
归纳起来,一是金融层面反洗钱的风险。以简陋的数字藏品项目在公链上做发行,利用以太坊等加密数字货币实现跨境资金转移和洗钱活动,这一风险不断变换区块链上的交易载体,持续给金融安全造成威胁。二是消费层面反诈骗的风险。包括将未经授权或假冒的艺术品做成数字藏品售卖,还包括价格欺诈,即通过人为炒作高价误导消费者,倒手卖出之后平台跑路或再难兑现高额价格。由于数字藏品平台隶属发行方,这种明显的诈骗行为却因其技术特征给维权取证带来极大困难。三是国家安全层面的风险。除了交易主体的身份安全、账户安全等“币圈”顽疾,目前航天飞行器、国家级文物和景区标志性地理信息等领域的数字藏品大量发行,一旦传播到公链上,可能造成重要数据信息泄露,给国家安全带来重大风险。另外,数字藏品平台形成的资金积聚一旦涉及二级市场,从法律上就触碰了非法集资红线,与P2P和ICO类似,企业在逐利驱使下拼命“挣快钱”,在悬崖边缘疯狂试探,给经济社会和整个行业发展带来巨大风险隐患。
健康发展亟待合规监管
作为元宇宙和数字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,数字藏品无疑是发展数字文化、构建数字身份和建立数字秩序的重要节点。合规有序的成长是行业可持续发展的关键要素,行业乱象亟待监管制约和引导。针对当前数字藏品行业的发展,笔者提出以下三方面建议。
一是强化平台法律责任。无论互联网企业、传统文化行业还是实体经济主体,作为数字藏品发行平台,必须严格落实平台主体责任。平台应规避在新兴产业发展中走的弯路,完善数字藏品的发行数量和定价机制,主动披露和化解各类潜在风险,坚决抵制虚拟货币、炒作欺诈等违法犯罪行为,严格遵守跨境数据、跨境金融和隐私保护领域的国际国内相关法律法规。
二是大力发展监管科技。当前各行业数字化水平普遍提高,仅仅依靠法律条文的更新远远不能切实保障合规发展,数字藏品行业的健康发展需要有力的监管科技保障。除了已有的区块链信息服务备案管理,亟待加快建立健全对公链、联盟链和私链平台数字藏品交易的现场监管和“事前-事中-事后”动态监管能力,建设集合身份管理、平台交易、消费者维权和监管惩罚机制的数字化监管体系,为提高交易透明度、促进证据完整性和加大网络执法力度提供技术手段。
三是构建行业准入标准。数字藏品行业是一个新的聚合生态,融合了来自技术、文化和实体经济不同领域的参与者,对应的法规和制度建设还不完善。行业从业者应当认真落实数字文化发展战略要求,总结守正创新发展的经验教训,倡导行业发展道德准则,主动探讨形成相关标准及规范共识,提高数字藏品行业准入门槛,严格数字出版物发行审查机制,强化发行和交易平台相关技术指引,建立针对数字藏品行业的安全能力指标,通过行业自律和法律保护,共同保障数字藏品市场中的消费者交易安全、数据流动安全和数字藏品内容安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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